在政府层面“中央热、地方冷”、企业层面“眼睛向前、身体观望”、待分流职工“能理解、难接受”等多重困境下,中国钢铁“去产能”艰难推进。即便如此,中国依然成为国际钢铁行业众矢之的,“双反”贸易摩擦持续加剧。在此背景下,中国开始寻求另一条“出海”之路。
5月16日,中巴新能环国际投资有限公司总经理张胜生在接受界面新闻记者独家专访时透露,中国正计划向巴西转移钢铁产能1000万吨,其中一期规模300万吨,国内数家拥有先进产能设备的大型钢铁企业将形成联盟体,抱团出海。
此举不仅将加速压减国内严重过剩的钢铁产能,还可以有效规避欧美等国针对中国发起的“反倾销、反补贴”贸易调查。
去年5月中下旬,国务院总理李克强访问巴西等拉美四国,“国际产能合作”为访问定调主题之一。
就在李克强踏上访程的前一天,国务院正式发布了《关于推进国际产能和装备制造合作的指导意见》。这也是首次以国务院文件的形式推进国际产能合作。
上述《指导意见》将钢铁列为12大重点“出海”行业的第一位,明确提出,“结合国内钢铁行业结构调整,以成套设备出口、投资、收购、承包工程等方式,在资源条件好、配套能力强、市场潜力大的重点国家建设炼铁、炼钢、钢材等钢铁生产基地,带动钢铁装备对外输出”。
中巴新能环国际投资有限公司正是在此背景下,于去年8月初注册成立。界面新闻记者查询全国企业信用信息公示系统发现,该公司由山东泰山钢铁集团有限公司、山东沂源兴国矿业有限公司、北京汇泉国际投资有限公司和麦多投资有限公司等多家民营企业共同注资5000万元,主要以自有资产对钢铁项目进行投资以及货物进出口。
中巴新能环钢铁公司正在筹备组建中。该公司筹备委员会副主席、钢铁国际战略专家许中波对界面新闻记者称,尽管巴西当地钢厂“不乐意”,但巴西政府看中中国上述千万吨钢铁产能转移项目对当地税收和就业的拉动,已表示将在马拉里昂州免费提供20平方公里土地的实质性支持,目前正在走法律程序。
许中波称,其已向国内多家大型钢铁企业发出邀请,“鞍钢、马钢都表示出了兴趣。宝钢、武钢虽然也有兴趣,但由于这两家此前已有在巴西建厂的失败经验,会谨慎观察一段时间。”
鞍钢集团董事长唐复平对界面新闻记者称,该公司已获知上述项目相关信息,但尚未开展相关可行性研究工作。不过他承认,“如果有机会的话,可以考虑。”
许中波告诉界面新闻记者,上述产能转移项目尚处于研究阶段,包括项目将主要针对何种市场需求、转移何种生产设备、投资回报率将有多少等等。
澳大利亚工业、创新与科学部最新发布的一份报告显示,巴西今年的粗钢产量预计为2700万吨,消费量预计为1200万吨。不仅如此,到2020年,巴西粗钢产量预计将下滑至2400万吨,而消费量亦将下滑至1000万吨,市场容量并不大。
不过,许中波称,巴西可作为中国海外钢铁的一大生产基地,不仅仅是满足巴西当地需求,还可以辐射至南美其他国家和北美地区。
上述报告显示,美国2020年的粗钢消费量预计将从去年的7900万吨,大幅升至1.6亿吨。
千万吨钢铁转移项目的投资规模亦未明确。许中波称,由于项目并不需要新建生产线或购买新设备,而是直接将国内已有产能设备“搬迁”过去,因此只需要改造、安装和房屋建设等环节的资金,数额不会太大。
“参与的钢铁企业可以出资,也可以只提供设备。”许中波称,目前国家开发银行驻巴西分行已表示将提供贷款支持。
向中国钢铁产能伸出“橄榄枝”的不只是巴西政府。
在5月16日于北京举行的第九届中国国际钢铁大会上,印度金德尔钢铁与电力有限公司董事长纳文·金德尔称,“以前我们总是购买欧美的钢铁技术,现在也很想购买中国的技术,很期待中国去印度投资,并将设备转移至印度。”
印度是当前全球为数不多的钢铁继续保持扩张的国家。前述报告显示,印度今年粗钢产量和消费量预计分别为9700万吨和9800万吨,2020年将分别增加至1.27亿吨和1.33亿吨。
宝钢集团总经理陈德荣称,中国即将进入“钢铁GNP”大于“钢铁GDP”时代。GDP是指国内生产总值,代表国内本土产出,而GNP是国民生产总值,代表本国资本在全球的产出减去外资在本国的产出。
目前中国钢铁的GNP基本等于GDP,因为外资在中国本土钢铁的投资受限,中国钢企在海外投资也不多,而日韩等国,乃至印度的钢铁GNP均大于GDP。
“我们错误地以为后工业化时期发达国家的钢铁业都在衰退,其实衰退的只是本土的产业,这些国家的钢铁企业并未衰退,其通过全球化仍在扩大产出。”陈德荣称,中国钢铁业的全球化时机已经成熟,随着“一带一路”国家战略的推进以及本土市场的饱和倒逼中国钢铁企业对外投资,中国钢铁资本将进入净流出时代。